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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
怀 念 父 亲
浏览次数:2791      发布时间:2015-12-16

张鸿藻与陈云启_副本.jpg

图为华阳河三场场长陈云启(右)和书记张鸿藻(左)

 

在隆重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纪念华阳河农场建立六十周年之时,也是家父张鸿藻离开我们30周年的纪念。在这个非常重要的日子里,国人没有忘记为民族而战的先烈们,农场也没有忘记为农场作出巨大贡献的垦荒人。我也更加怀念那些年被大家尊称为张老的父亲。父亲是在中华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参加了抗战队伍,1939年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是位穿过烽火硝烟、腥风血雨的英勇战士,也是位在华阳河农场开发和建设中勤勤恳恳、艰苦创业,把生命交给了这片土地的共产党人。在缅怀父亲的时候,向朋友们述说我亲身经历过的往事,简要介绍父亲在农场的历程,以激励如今的华农人。

那是1958年的一天,在省干部疗养院工作的父亲忙着准备把省干疗从合肥迁往巢湖半汤的工作,突接副省长马长炎指示,派父亲次日带领由省直各厅局等单位抽出的年青干部,去华阳河农场执行为时两年的劳动锻炼任务。父亲连夜整装,奔赴华阳河展开了轰轰烈烈开发农场的热潮。几个月后父亲和很多感染上血吸虫病的干部们返肥医治,经涕剂治疗后身体未愈,不顾家人和省城战友们的劝说又返回了农场。两年后大部分干部如期回到了合肥,回撤慢的干部们突然接到暂时留场的通知,(为这事文革中很多被留下干部多次到我家质问父亲,要求落实上级当年二年为期的承诺,叫父亲当年怎么把他们带来,再怎么把他们带回去。父亲没有能说服当年带来的干部们,似乎是自己对大家的亏欠,有关部门在政策的延续性上确有不尽人意之处,在此不多述说。)父亲也同大家一起扎根在农场,我们离开了合肥,我也离开就读的金寨路小学(现46中),生活在为开发农场而聚集的大家庭里。我到农场看到人们十分友好团结,都在忙忙碌碌的工作,没有人抱怨当时连肚子都吃不饱等等等等的艰苦环境,简陋的条件,诸多的困难,我听人们把父亲称为张主任。过了不久原来的鹅湖、华丰等作业区改为了分场,父亲去了条件更差的三分场,称呼又改为张书记。父亲每天穿梭于被蒿草芦苇淹没的中洲、三改、乌池等地之间(建立生产队前称呼),草帽、蓑衣、自行车还有那把不离身的小手枪,这些都是他出门时的主要行头。

64年社教开始后,父亲又被派往青阳县负责九华山的社教工作。当年的社教队员告诉我,这也是个苦差事,他们住在九华山下庙前公社的一个阁楼上,参加农村生产劳动,平日能吃饱肚子也就很好了。结束近两年的社教回场后,父亲依旧那样认真负责废寝忘食的忙碌着,我记得四场在盖轧花厂时有一栋仓库的墙已砌好,准备次日上梁,深夜突然起了大风,父亲担心还没有上梁的墙被风刮倒,立即起床前去查看,我也跟在打着手电筒的父亲后边。检查了一圈后我帮父亲抬了几棵长木,把墙支撑加固后,才放心回家。

父亲平易近人,我常见他与工人们屈膝交谈,问长问短,积极帮助解决他人的困难,职工们也不外,有的为点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邻里矛盾之事也来家中找父亲解决,有时还要管饭,其实外人不知我家经济条件也是很困难的,兄弟姊妹多不但粮食定量不够吃,还要贴补苏北的奶奶叔叔一点,他香烟都很少吸,抽自己种的烟斗丝,他出差用的每分钱回家都能报清楚,在家修修板凳,搓搓草绳,补补箩筛等都能搞好。父亲知道工人也很困难,不准母亲找工人家借钱。有次家中实在不好过了,母亲只得去五场找一位条件好些的领导家去借钱,来回走了一天路程,午饭没吃也没借到。最困难时我和弟弟去湖边每天挖三十多斤野藕以补缺米之炊。因为贫穷父亲的唯一愿望也没能满足,父亲还是解放战争时期回老家看望过一次奶奶,被敌人发现后,怀揣着奶奶做的烙饼,带着警卫员离家后再也没回去了,他多次对母亲念叨想回家看看,大家知道他多么想念家乡的亲人,怀念牺牲在家乡的战友,想再看一眼那条流经门前的柴米河……,这个在如今很容易实现的愿望,却成为父亲的遗憾,也是我们全家人永远的遗憾。

父亲对四场职工感情深厚,特别是文革中,四场的领导都外出躲避了,唯独父亲放不下场内的混乱现象,执意留在场里。一次四队(2.17案首犯就是在该队)两派相互争斗,父亲不顾我们的拦阻到了现场,对要冲围墙的群众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啊,要出事的啊,都回去吧,你们在厂里我们要对大家负责任。”其实已经没有人听他话了,有好心的群众对父亲说:“张书记,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我和弟弟紧跟在父亲身边,抵挡着拥挤的人群,我们被一层层冲拥的人群挤到了中间,那是个夏天,我们被挤得满头大汗,气都喘不过来,没法动了,院墙内的人也在死守着。正当我们被越来越多的人挤得承受不了时,忽听哄咚一声院墙倒下,灰烟四起,父亲用那浓重的苏北口音低沉的说道:“毁了!”,两派都被砸在砖下的人惊住了,父亲说赶快救人啊,两派的人才在一起忙着搬砖抬人,父亲吆喊着把伤者及时送往医院治疗,避免了一场两派间恶斗的继续发展。

父亲执意坚守在农场,不愿意外出躲避,两派群众除了批斗这个唯一能找到的走资派,也就没其他事可干了,地里不见庄稼只见草。我们家也多次被抄,父亲早年珍藏的一条战争年代用的质地很好的牛皮武装带也被造反派抄走,家中已空空如也,只有门上那日程安排满满的、厚厚的、一片醒目的勒令。一只养了九年的猫也被造反派打死了,每次父亲被带出批斗,这只猫都跟在后面,队里的猫还欺负它,弟弟把它埋在了家后,真是鸡犬不宁啊。父亲除了天天被没有一点内容像唱戏一样玩弄的批斗外,还要劳动,我和弟弟轮流陪伴父亲,每天就这么熬着。父亲是个意志坚强、原则性很强的人。记得在八队我陪父亲在菜园里劳动时,我帮父亲洗衣买饭,晚上帮他打蚊子,他血吸虫肝硬化腹水,弯腰困难,我帮他洗脚,每天都想让他多休息一会。一天早上来了几个壮汉,说是场里扣下了他们的下放工人安家费,非要父亲在他们写好的东西上批字,父亲说场里也没有收到过这笔钱,这伙人就把父亲带到了乌池山上的坟堆中,我记忆中那是67年夏天,那天非常热,坟堆里没有一丝风,烈日下父亲和我被晒烤得汗如雨下,他们不让我去乌池搞水解渴,把我们困在那里,父亲不准我与这伙人理论和争斗,他们自己轮换去喝水歇凉,轮换着缠磨父亲签字,我看父亲太苦了,劝父亲批了算了,反正他的权也早被造反派夺了,批的字也没有用。父亲看了我一眼,从父亲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意志非常坚强的他。我低下了头,也是在向父亲认错。父亲在昏睡迷糊中坚持到了太阳西落,这伙人又要我们去乌池街,父亲趴伏在我身上,挨到了乌池街上,那真是遵循造反派口号喊的|‘只许你老老实实,不许你乱说乱动’,在街上一家茶棚里,这伙人换了一副嘴脸,给父亲要了碗茶后,好言劝父亲签字,父亲喝了茶还是不动不语,他们的这点伎俩来对付从枪林弹雨走出的父亲,也不觉得太幼稚。天黑后他们才放了我们,我撑扶着父亲借着月光,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八队,我给父亲稍作洗擦让他休息了,天亮后还要接受造反派新的折磨……。我们天天就是这样被任人宰割着,没有经历过文革的人是难以置信的,最后已发展到用竹床抬着病中的父亲到各队批斗,父亲已快不行了,只好在一天深夜逃离了四场,留下一条命。这是我亲身经历的几件事,使我至今没搞明白的是文革中那些打砸抢抄分子都以“群众运动”的解释宽恕了,如果这伙人还活着,知道我在父亲去世30年后还记住这些事,你们能心安吗?那些抄抢过我家东西的人,一定不会知道我父亲多次阻止母亲去找你们要回本属于我家的东西,十年浩劫啊浩劫。

父亲是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不为名,不为利,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职务高低。听老同志说父亲曾两次主动放弃提级,直到离休享受厅局待遇。他一生努力工作,无条件接收组织安排,从没有为自己或子女们的事求助过老上级、老战友,走过关系,开过后门。为我们树起了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的榜样。家中除两个小妹考学在外,几乎全都下队劳动过,弟弟建华一辈子扎根在农场,直到退休前去世,大家不知他儿时就是个脑膜炎后遗症患者,能坚强的面对生活,我的好弟弟一生实属不易。父亲的高尚品质,以身作则的谆谆教诲,早已镶嵌在我们的血液里、骨髓中,我们注定要做党的人。

父亲去世后,农场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从各场、队赶来的群众站满了礼堂,我们十分感动,这是华农人对父亲在农场几十年辛劳的认可。农场也做了很高的评价“工作勤勤恳恳,作风正派,团结同志,艰苦创业,为农场建设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在追悼会当天晚上,父亲在战争时期的警卫员,手拿着刊登有父亲讣告的《安徽日报》找到了我家,我们听父亲说过他的四个警卫员中,两位牺牲在战斗中,解放后还有两位健在。这位已经离休的叔叔为父亲守了一昼夜灵堂,含泪在父亲面前对我讲述当年跟随父亲的往事。我得知他们是我党一支活动在鲁苏皖地区地下武装力量,杀敌除奸,严惩叛徒,保证党在苏北地区的工作畅通,他们也基本掌握控制了这些地区的地、富、土、绅,是党的一块有很好群众基础的根据地,特别是在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中我军迅速能组织几百万民工的支前,他们这支部队起了重要作用,他们坚强勇敢,前仆后继,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难怪只要平常我和父亲谈起苏北某个县的时候,父亲就能告诉我那里有几个地主姓什么等等情况,前些年我与曾经担任过某地区行署专员的表哥谈起父亲,表哥在回忆录《回望柴米河》一书中也说到对日作战的往事。我问他一晚枪毙十八个人的事,表哥告诉我:抗战时期父亲是除奸队长,在压送一批重犯夜间转移途中被敌人发现追击,犯人中有18人不愿听从我军快速撤退命令,慢慢腾腾磨时间,这些人如果落入敌人手里后果严重,情况紧急父亲才下达的处决命令。我非常敬佩父亲能多年坚持战斗在敌占区,那可真要具备多智多谋,英勇善战的才能啊,不愧被家乡人议论道:这人现在可能在外当大官了。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我把父亲在抗战中的这一战事简要做一表述,也是对父亲出生入死的戎马生涯的回顾。父亲从18岁入党开始,在短暂的64年人生中为国家,为民族,为农场作出了可歌可泣的贡献,实现了对党的誓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们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朋友们,我已是早过了花甲之年的人了,由于文学水平有限,出于对农场的热爱对父亲的缅怀,写出这篇回忆文章,在描述中如有不妥之处还请谅解。最后还想对一直关心我成长的场内外的叔叔阿姨表示感谢,祝农场的前辈们身体健康、长寿,多看看大官湖水滋润出的丰收硕果,多听听龙感湖边传来的笑语欢声,尽情享受今天的好日子,我的父亲、你们的战友张鸿藻也会含笑九泉。在此也祝福如今农场的建设者们:同心合力创大业,锦上添花传后人, 用更高的工作热情,把农场建设得更加富裕美好,华阳河农场的今天是你们的!

国营华阳河农场原四场七队职工 张建国